第十三章 残阳
我坐在轿中，又给自己灌了几口装在袋中的酒。
“郡王，沈府到了。”驾车的小厮将马绳一勒，马车住了步子停在沈家门前，我心还是有些慌，虽说对沈家来说死的只是个未过门的媳妇，可那人因不愿过自个家的门而自尽了，对沈家来说确实也是一大羞辱。
下了马车，由下人带引到正堂中坐在朝东的侧椅上静候着沈大人从府外归来，仲堃仪本想让我先去崔家，但我终究没鼓起那个勇气来了沈家。
“郡王来了，是有什么事与下官交代吗？”沈大人穿堂走过来，对我拱手行了礼节后便坐到我旁边的椅子上，姿态还是一往的不卑不亢，不多一分的谦卑或是傲慢。
“沈大人，我这两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来将一些事告知于您，在这之后，还请沈大人能替我将这些话的意思带给崔大人，您家公子的婚约，其实不是我一个娃娃说了算的，而是苏家…….”从苏翰一直讲到苏尧临，再编到娶亲前一天崔小姐本想去讨个说法却被苏尧临几番当面羞辱，说到后来我不由得掉下了几滴泪来，倒不是我为了演戏唬他，却是我心里实在承受不住自己在人前如此昧著良心诋毁崔娺陟。
“这事不怪郡王......”老头见我说的声泪俱下，摇着头叹气道，看样子他想必是信了我是受些了苏家的难为才不得已为之。
“还得劳烦您老将我的苦衷转述给崔大人才好，不能眼看着苏家将大人们当棋子一般摆置，而各位大人还被蒙在鼓里啊。”我都已上了马车，还不忘掀开一侧的帘子对着站在府衙门口送我的沈大人再多说一句。只见他神情肃穆的朝我点了点头。
我放下帘子，抬手擦掉了脸上的泪，崔沈这边解决了，昨日也已叫人将我亲写的信给苏翰送了去，我依着仲堃仪所说的法子拟了个让督办署议低价收买各地方官员手里掌管的匪患猖獗的土地，统统归郡中所有好统一派人整治剿匪。苏翰老奸巨猾定是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暴利，我清晨将信送去，他午时就着人来传了口信，说是应下了。
回屋眯了一小会，起来进了些食，搁下碗筷走到庭院之中，抬头眺望夕阳这般似火红霞染云霄， 忽想起苏尧临那日曾说晚间要来找我说事，我转脸看向石桌上的那壶酒，也不知自己到底是盼着他来还是不原他来。
“郡王可是在等我？”我看着他不慌不忙的跨过院门的石阶朝我走过来，这回却是走的正门。爬山虎围了满墙，秋天却只掉剩了干枯的丛枝，几丝凉风过衣，看着眼前故人，我心忽平添了几分哀意。
“督办署这些日子事情多，想必苏兄定是在家帮着令尊处理政事脱不开身，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了，苏兄还有两年不到的光景便是而立，是该从大小事开始着手接令尊的衣钵了。”
“本是没我什么事的，只是郡王下令要剿匪，我一些朋友便也多少受了些影响，这两日我是去处理了一些事，但不是郡王作想的为去我父亲办事，至于衣钵，近来郡王交予我父亲的美差多了许多，他如今正值风头盛年，我且得等着呢......”他说到一半忽垂下了眸“只是……若你能等到我做主的那天，我定会还你一个自由之身。至于孟家人，他们被我安置在蹇荣道观的偏院里，我父亲对此并不知情，有朝一日他们定会再与你团圆。”
我清楚他这番话是出自真心的，也表明了他不会放弃苏家，也不会对我置之不理，这种选择态度，着实难。“尧临，若我等不到呢……”
该铺的路已经铺的差不多了，如今说什么已经晚了，走到石桌旁伸手拿起摆在桌上已有几日的酒与盅，盛满了一杯递给他，见他接过后低头手中的酒苦笑了一下，只抿了一小口没喝再多。
“尧临，终有一日你要在这之间做出抉择，再聪明的人也无法一直能游刃有余的平衡其中，况且……”我话还未讲完，便只觉身上一重，苏尧临头抵在我的肩上靠着我，整个人的重量都交给了我。看着他有气无力的样子，我心里一阵说不出的痛。“况且我要动手了。”
“嗯？衹易你说什么……”他气若游丝，浑身都没了力气，这是我下在酒中的曼陀罗药在他体内生了效，我一直在等着他来，我抬起手将他摇晃的身子圈住，只要他在这里安全的不回苏府，我就能让仲堃仪的兵联合各地官员一齐举兵攻城抄了苏家上下。
“我说，我不能如你保证我这般保证你能合家团圆，尧临，对不起，到了我也能保住的，也唯有你。”
“别……”他靠在我身上，沉沉的昏睡了过去，我将他扶到房内的榻上，这几日晚间总会骤凉，少不得将被褥与他盖好，我坐在榻边看着他睡的熟沉，这张面容不知不觉竟从小看到了大，兴许他再醒来时这天枢已然变天了，但究竟是谁的天我也不知道，到时我若拿下了苏家，他必定会怨我将他留下……起身走出房合上门，接下来便是去与仲堃仪汇合发兵。
刚走没两步就突然听到背后的房间里砰的一声，我心道一声坏了，定是他喝的药酒太少还存了些许意识犹在，果然我推门一瞧屋内没了人，只有一扇半开的窗子随着风摇的吱呀响。他虽有武功，料想被下了药也跑不了多快，我赶忙跟着从窗户跳了出去落到一条小巷里，加急了步子开始朝着苏府的方向赶，应该能追得上他。
此时已过了二经，街上没人只偶尔过路过个打经的人，我一路直追到离苏府还有半条街的地方才瞧见了苏尧临正一手捂着胸口晃悠的走着，我点脚一个飞身落到他面前，抬手想在他脖颈上敲一下让他昏过去我好再将他扛回去，却被他踉跄着躲了开来，他往后推了几步晃了下头，想是在试图恢复清醒。
我必须抓紧时间将他撂倒，若等他彻底恢复的神智，到那时我可不是他苏尧临的对手，只是我尚不清楚他此时还有几分功力在。总之一定不能让他回苏府......我快步走过去一拳挥过去，这一次他没来得及躲开，重重的落在他的左肩上，可这一拳带来的痛感却又令他清醒了一二分，苏尧临想是看出了我的目的，忽然不再与我纠缠而是直接撇下我奔向了苏府去。
我跟过去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他抬起另一只拿着扇子的手想用力在我手背上一敲，我忙将抓着他胳膊的那只手抽回来，他一时失了重心重重的跌了下去，背向后正撞到苏府的门上，大门一下被苏尧临生生撞了开来，一阵巨响之后立马有几个下人从府内跑了过来瞧是什么人闹出的动静，我知道这时带他走已经来不及了，转身往回走尽快脱身别让苏翰抓了把柄才是正事，谁想到刚下了台阶苏翰就闻声出来了，我脚下不停只希望他没瞧清楚我是谁，只听他远远的一声令下叫来了几个侍卫，我心想不好，苏府的侍卫都是个顶个的江湖高手。
果然还没等我跑出这条街，七八几个侍卫就已经追上了我，也不知是谁拿匕首之类的东西刺到了我的肩上，剧痛之下我也没了跑的力气，跪倒在地上看着苏翰慢慢自远走近，血流了一地还不见止，我知道这一回当真是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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